国民,伤痛,心事,记忆,少女
2014年4月16日,世越号从仁川港驶离,船上的476人中有325人是安山市檀园高中的高二学生,这场去往济州岛的毕业旅行最终驶向了死亡。
世越号在出发后不久因故障失控、倾覆下沉,最终共有304名乘客和船员在这场事故中罹难,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未经世事的少男少女。
理解《梦之歌》,必须要进入那段令韩国国民以泪拂面的创痛记忆。
《梦之歌》
事后的调查显示,船员们在救援上的不作为、先行弃船逃生、不断播放广播要求学生原地待命是导致乘客们错失逃生机会的主要因素。
但事故的真正原因,至今仍埋藏在迷雾中,一如世越号起航那天海面上的浓雾。
《梦之歌》一脚踏入了这迷雾之中——以一种极其私人的方式。导演兼编剧赵显哲将叙事重心放在了沉船之前,一位女高中生日常的一天里。
在前往济州岛毕业旅行的前一天,世美从课桌上醒来,她梦见自己的好友夏恩俯卧草地,已经失去生命。她被梦境触动,忍不住要向夏恩表达埋藏自己内心许久的情愫。
如果不代入这段国民历史记忆,《梦之歌》看起来就像普通高中女生的心事日记。
世美一面担心着夏恩因为去世的小狗而遭受打击,一面又忧虑着她因为脚伤而没法与自己一起毕业旅行,而夏恩其他的密友、她与神秘男性的暧昧情事,也如春日的流风一般随时拨扰着世美的嫉妒心。
在柔光摄影下,这些女孩之间的争吵、猜忌、占有欲都显得如此美好。它们就像在影片的各个角落中都以无理由、无逻辑姿态出现的绿色植物那样,是这些鲜活的灵魂之间共享的旺盛生命力,以宿命般的姿态奔向无可抵挡的死亡。
《梦之歌》从未强调伤亡与惨剧,但有关死亡的暗示却散落在这一天的缝隙里。
镜头里总是出现花圈、吊唁的人们。世美在回家的楼道里见到邻居在烧掉信件。夏恩失去了她的小狗,世美也找不到她的小鸟,两人在游玩的途中曾偶遇别人家走失的田园犬,世美也总在寻找夏恩的焦虑之中。
这些关于失去的多重呼应,显然也并不仅仅指向这两位稚嫩的爱人终将失去彼此,它们同时也指向了世越号历史遗留问题下的人群,那些父母、老师、友人,在梦醒之后的时日里,也必须要面对生命中惨白的空缺。
以梦为引的《梦之歌》在世美的梦境内外,也阐述了这种始终纠缠着生还者的痛苦,世美说她梦见自己变成了夏恩,老师、同学和自己全都躺在那里。对于这样的集体性无妄之灾来说,生还或许并不是一种幸运,而是刻进人生的诅咒。
由此,《梦之歌》也借由世美和夏恩这段极为私人的少女恋情重读了这段历史叙事。在那天的傍晚,这对好友终于彼此倾诉,当她们因为爱情的确认而欣喜地道别,作为观众的我们感知到的却是无能为力的悲恸。
这是私人情感超越历史叙事的时刻,在两位女孩小心试探、流泪崩塌、读懂爱意但又必定被死亡撕裂的细碎情感面前,那所谓改变韩国历史、撼动政坛、震惊世界的灾难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或者说,情感和记忆,才是那种我们唯一拥有、可以用于回击灾难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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