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诚：《解密》让我尝试了很多第一次

让我,陈思

本文受访者为导演@陈思诚 文章内容根据采访资料整理

2024暑期档的惊喜之作《解密》，大家都看了吗？

影片讲述了拥有数学天赋而内心孤僻脆弱的容金珍，为祖国的密码破译事业倾尽心血的故事。

全片用十场瑰丽的梦境，展现了容金珍的传奇一生。这些奇诡的梦境给他带来解密的 灵感，也暗示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在时代洪流中的命运挣扎。

在当下的国产院线片里，《解密》在银幕梦境中“再度造梦”，气质独特，并非单一类型片。

从中我们也感受到了陈思诚导演新的“野心”——除了商业类型片的成功，他还想要拍出“一部真正意义上走进人内心的电影”。

本期【大咖讲述】，就听@陈思诚导演聊一聊《解密》的创作经历，揭秘银幕内外的造梦故事。

Q1：对个体与时代的关联感兴趣

小万：最初为什么想拍麦家老师的这个故事？

陈思诚：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母题性的选择，“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密码，这一生就是解密的过程。”

就像一百个读者心里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一样，每个人看完一部文学作品，自己的感知都会不一样。

我看完麦家老师的原著小说《解密》以后，特别强烈地感知到，个体在时代下的那种“能与不能”，那种被时代推着走、身不由己的感觉。

正好在2020年，我被这种个体命运与时代关联的故事和传达的内在精神所感动，就做了这个电影。剧本2020年就已经写完了，直到2023年才开机，前期做了比较多的准备工作。

小万：这次影片改编最大的难点在哪？

陈思诚：改编的难度的确很大，或者可以说我认为《解密》是麦家老师的小说里，公认改编难度最大的一部。它的故事不像《暗算》和《风声》那样类型化，戏剧矛盾冲突也没有那么大。最大的难点是如何呈现，一个人跟另外一个人在智力战场上的交锋。

有一句话叫“文戏武拍”，你怎么表现智力交锋,尤其是隔空的智力交锋？你怎么去展现一个破译天才和数学天才，他内在的困顿？麦家老师的原著里面有写到，男主角容金珍是以梦为灵感的，但麦老师没有特别多去展现梦的细节和象征。

《解密》中的梦境

这给我们一个很大的留白和丰富的创作空间，我们到底如何去构建这些梦？这些梦又跟他的破译工作，跟后面的结果及他的成长如何产生关系？

这些都需要我们用剧本和影像，去把它完善出来。

Q2：梦境与真实的完美交融

小万：怎样在影像中，做到真实和梦境的平衡？

陈思诚：其实我们最开始的美学设定，就不希望梦境和真实有极强烈的分割感，这也是《解密》创作一个核心的主旨。包括最后的片尾彩蛋，也是要告诉大家，梦里梦外我们不一定分得非常清楚。

电影本身也是一场梦，甚至可能我们此刻存在的这个世界，也是一场梦。

梦这个概念的设计，是可以给观众无尽想象的，在某种程度上也决定了电影视觉的“天花板”。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在美学上就想强调梦境需要真实感。

确定美学基调后，包括摄影指导曹郁老师、美术指导韩忠老师、联合美术指导马晓飞以及视效公司MORE的团队等等，所有的艺术家们集结在一起，为完成这个梦群策群力，贡献了他们的审美和热爱。

小万：“红色沙滩”的场景太惊艳了，具体是怎样拍出来的？

陈思诚：我在写剧本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做红色沙滩。

但沙子具体是用什么颜色呈现出来？我们做了大量的测试。用什么材质的沙子，是用景观沙还是真实的沙子？到底哪一种沙子更好？需要不断实验去确认哪种沙子可以上色，具体上成什么样的颜色。

我们用了上百种的沙子做测试，美术和道具团队经过一个月时间，制作出105吨特别染色和固化的红色沙子，才完成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个真实质感的沙子。

红色沙滩的拍摄中还使用了造浪机，反复进行了海浪和红沙的测试，比如造浪机的水应该是什么颜色，和红沙交互的部分应该是什么颜色？

《解密》电影的主创团队们确实付出了很多的辛劳，才有了最终观众看到的一个个梦境的效果呈现。

Q3：创作者和作品的双向奔赴

小万：您怎么理解容金珍这个角色？

陈思诚：容金珍是一个生于落败大家族里面不为人关心的孤儿。在11岁碰到大学校长小黎黎之前，他不知道什么是家，他甚至没有出过自己住的院子，他的生活空间很有限，所以他会用梦跟自己对话。

就像他说梦是他的自由，梦是他另外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游乐园。

他是一个出身很可怜的孩子，但小黎黎发现了他的天赋异禀，还给予了他家的温暖，数学系老师希伊斯激发了他的天赋，对他来说是起到了“传道授业解惑”的引领。

另外一位，神秘部门701局的郑某让他懂得了“国”的意义，让他明白在那个时代，他的天赋是可以拯救生命、报效国家的。他在701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完成整个人生的闭环。

小万：《解密》是您跟刘昊然合作10年的新片，这次刘昊然和金珍这个角色有哪些契合点？

陈思诚：我觉得创作者跟作品真的是双向奔赴的——不只是我们在创作作品，作品也在重塑我们。

我觉得拍完《解密》后，我自己也在迭代，昊然也一样，演完容金珍以后，他也进行了一次迭代，而且是非常重大的迭代。

刚好是我当导演10年，也是他做演员10年的这样一个节点，我们遇到这个难得的创作机会，遇到了一次可以共同打碎自己、重塑自己的机会，我认为他完成得非常好。

所以大家能在《解密》里看到完全不一样的刘昊然。

我相信不管是他的影迷，还是普通的观众朋友们，看电影的时候会慢慢忘记他是刘昊然，我觉得塑造人物是演员最核心的任务。

小万：您觉得刘昊然的哪场戏，最让人印象深刻？

陈思诚：昊然有两场情感戏，确实演得让我特别特别动容，几乎是一条过。

在那一瞬间，我发现他已经完全不是在演了，比如最后他演容金珍濒死告别的那一场戏。

演那场戏的时候，昊然已经瘦到不足120斤了，几乎三天没怎么吃东西，尽量让自己少睡觉，然后无限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

剧本里容金珍这个人其实是被耗尽的，他是在不断燃烧自己最后力竭而死。

那对不起，作为演员需要去接近那种状态，从生理和心理去靠近，所以即使那时候我很心疼昊然，但没办法。出演这个角色，对刘昊然来说是打碎或者说重塑的过程，我必须对他提出有些“残忍”的要求，但这个角色会永远留下来，甚至比我们自己的生命还要长。

小万：请问刘昊然在拍摄时，是怎么能一直保持这个发型的？

陈思诚：这是一个商业机密。哈哈哈，他其实每天真的是靠化妆，每天化妆需要将近3个小时。

Q4：陈思诚：《解密》让我尝试了很多第一次

小万：这次的幕后制作工作，都花了哪些心思？

陈思诚：电影中容金珍这个角色是虚构的，但他背后那些幕后英雄们的事迹，绝对不是虚构的，他们对历史重大事件的推动甚至改变，也不是虚构的。没有这些人的默默付出，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此前展现这些隐蔽战线上的无名英雄的文艺作品比较少，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在细节上有疏漏，那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所以我这次对美术、道具甚至服装等等细节，全部特别严格，原则上是“无限接近真实”，我们极力去还原当时的原貌。我觉得这件事情是不能马虎的。有一些已经退休的曾从事保密工作的技侦专家来现场看，都觉得细节太真实了。

比如王宝强回归“阿炳”客串那场戏，用的监听器，是保密工作的专家们用到2000年才更新的设备，这个监听器伴随了他们职业生涯几十年，甚至他们探班时看到就红了眼眶，好像回到了当年工作的环境里。

小万：在拍摄《解密》的时候，有哪场戏是拍到落泪了？

陈思诚：其实好几场我都落泪了。虽然剧本是我写的，我对所有的故事都非常了解，但我还是会被演员们的表演打动，包括最后金珍的离去，我都落泪了。

小万：《解密》是您十年导演生涯的全新节点，这些年您觉得自己最大的变化和不变是什么呢？

陈思诚：最大的变化是我对电影的认知、对世界的认知和对自我的认知，越来越深刻和清晰了。

电影是我认知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手段，最大的变化可能是我知道未来更应该怎样拍电影了。不变的是一路走来对电影的热爱。

我一直有个看法，如果我们不自我迭代，自我突破，永远停留在舒适区的话，那一定会被电影观众淘汰。

现在比较焦虑的是，电影市场的规模在缩小，核心观影人群的年龄在提高，我们如何才能让观众更长久地留在影院，更多地走进影院呢？我认为必须得在自我的表达上，包括视觉影像上进行各种突破。

《解密》片场

其实这次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们中国人也能拍出这样的电影，能在视听语言和整体氛围上，有不输于好莱坞电影的尝试。

小万：拍摄《解密》和过往的工作状态有哪些不同吗？

陈思诚：拍这个电影需要拿出更大的内力，因为它跟我以前的类型片不太一样。

这次《解密》是真正意义上走进人内心的一部电影，同时又有这么难的梦境画面视觉奇观的呈现，并且有人跟时代的关联感，又是对于细节非常考究的年代戏，甚至还有一些战争场面，对我来讲，很多都是第一次。

我拍了十年电影，大家或多或少可能都看过陈思诚的电影，但我认为这是一个集结我这十年所有的创意、巧思、能力的作品，也是我和主创团队集体智慧的结晶，相信大家走进影院应该不会后悔。

我不知道最后的结果，观众们满不满意，但至少我觉得所有主创是竭尽全力了。

小万：拍完这部《解密》，您觉得找到自己的人生密码了？

陈思诚：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已经过了四十了，我知道了自己的能和不能。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边界在哪儿，我就是一个拍电影的。

我的人生价值观是：体验是最重要的，体验是需要遇见新鲜的东西，不断挑战自我。 所以我更愿意拍摄不同的新鲜的题材，甚至国内鲜见的题材，去丰富我自己的体验，也丰富观众的体验。

电影是我的信仰，我拍完一部作品，观众走进影院，他们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共同抬头在银幕上看见一段故事。

如果我能给予大家一些欢笑、一些温暖，片刻的感动，甚至走出去后有一些思考。 我认为这是我作为创作者莫大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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