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像牲口一样的活下去

牲口

“活下去，像牲口一样的活下去！”这句话出自1980年代的著名电影《芙蓉镇》。我今天想讲讲这部电影。

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公开的、反映政治运动时代的电影，在我印象中似乎只有《芙蓉镇》一部，所以它的存在，极其宝贵和罕见。

《芙蓉镇》其实原著小说也很有名。它是古华在1981年创作的小说，发表后立刻引起轰动，翌年获得第一届茅盾文学奖。谢晋导演的同名影片于1987年在全国上映。

尽管在审查、宣发、出国参评等环节上历经坎坷，但影片依然得到当时中国电影业界和观念的高度认可，获得1987年第七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和第十届大众电影百花奖。

因此，《芙蓉镇》在中国电影史上的地位，是无以复加的，因为它既有着极高的艺术成就，也有着相当宝贵的历史地位和社会影响。

另外，《芙蓉镇》的演员阵容也很强大——由当时刘晓庆与姜文联袂主演。这部电影不仅展示了那个动荡年代带给人们的痛苦与压抑，更通过胡玉音（刘晓庆）和秦书田（姜文）的故事，深刻探讨了人性的坚韧与爱情的永恒。

《芙蓉镇》的背景是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的中国，因而一些不能言说的重大历史事件在其中也有展现。

胡玉音是一个经营米豆腐店的寡妇，生活虽不富裕却充满希望。然而，政治运动的到来将她推入了黑暗的深渊。她被扣上“地主婆”的帽子，失去了一切，沦为被批斗的对象。

然而在这场风暴中，胡玉音没有选择放弃，而是以无比的坚韧与顽强，面对生活的磨难。

秦书田则是一个满怀理想的知识分子，因为言论被打成“右派”，成为政治迫害的牺牲品。他在艰难的环境中依然保持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希望。

故事大概是这样（不喜欢剧透的朋友可以略过这一段）：

20世纪60年代初，湘西芙蓉镇上勤劳美丽的少妇胡玉音同丈夫黎桂桂摆了米豆腐摊子，生意兴隆，由此与国营饮食店经理李国香结仇。

政治运动开始后，李国香任工作组长，胡玉音家被划成新富农，刚盖的新屋被查封，曾帮助过他们的粮站主任谷燕山、党支部书记黎满庚均受牵连而遭审查。二流子王秋赫则成了运动的“积极”人物。黎桂桂被逼自杀，胡玉音到处受欺凌。

后来，王秋赫当上了支部书记。胡玉音每天和右派分子秦书田扫大街，秦书田给她真诚的关怀和帮助，两人逐渐产生感情，并不顾一切地相爱了。胡玉音怀孕后，秦书田请求王秋赫批准他们结婚，不料因此大祸临头，秦书田被判十年徒刑，胡玉音忍辱求生，分娩时多亏谷燕山将她送往医院，才救了母子性命。

动乱年代结束后，秦书田和胡玉音得到彻底平反，他们重新开办了米豆腐店，直起腰杆开始了新生活。

运动结束后，李国香升职调任到省里。王秋赦则一落千丈，更逢房屋倒塌，只能重新走上街头成为流氓，不久后精神失常，整日高呼“运动了”在镇上游走。秦书田得以平反，却拒绝了回到县文化局的工作，回到家里与妻儿团聚。

以上只是大概，这部电影的剧情其实还挺复杂的，里面有几条并行的线索。可以说政治运动只是时代背景，但这部电影讲述的是政治运动期间的人性：黑暗与光明如何互博。

电影中我最喜欢的一个情节，是两位主角在被迫劳动去常年扫大街时，姜文却牵着刘晓庆开始用扫帚跳华尔兹，极致的残酷之下是极尽的浪漫。据说这个情节是姜文拍戏时临时的创意。

而本文标题中的那句：活下去，像牲口一样的活下去！在电影中是姜文与刘晓庆之间的互相鼓励，其实也是电影中真正的核心主题：面对黑暗所发出的振聋发聩的呐喊。

“像牲口一样”体现了政治运动中个人所面对的极端残酷。这我当然不能说太多，我只想跟读者中的年轻朋友们说：那种残酷性是远超你们想象的，电影里面所表达的，还远未触及真实。因为即便是在允许公开讨论这类话题的80年代，这部电影也要考虑过审的问题。

“活下去！”则是来自顽强生命的宣言——即便人如牲畜，但也要活下去。这又是一种残酷与坚韧的极致对比。

但在“活下去”的背后，是有多少人坚持不下去、活不下去。因为身处政治运动之中的人们，并不知道政治运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有的人以为将要持续一生。那种绝望感是我们现在难以想象的。

在运动结束的那一天，一切荒诞都回归了现实。而那些在运动中趁机报复人、作乱的坏人和混混，失去运动赋予的权力后都异常失落。

而像胡玉音与秦书田这样真正有才干、正直的人们，摆脱了政治运动之后也终于大放异彩，他们重新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精英。

“活下去，像牲口一样的活下去！”

感谢已经辞世的谢晋导演，也感谢这部电影。正是他们的存在，让我们还保留着些许记忆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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